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按此在新窗口打开图片

每一张笑脸,背后都有一张流泪的脸;
每一个大声说话的人,背后都有难言的心声;
每一次成功,都经历过矛盾抉择挣扎;
每一次接受喝彩掌声,闭上眼睛回味无尽的牺牲!
 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文  刘鹏

我去教室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四周静悄悄的,偌大的校蒙上一层冷冷的晨雾笼罩着。
走在长的走廊上,鞋跟敲打着水泥路面,响亮而有节奏,在空空的教学楼内回荡。
我一脸严肃,这样的气氛很容易让人严肃,我甚至想象着自已冷酷着的脸,披着长长的风衣,扛着一把狙击枪 ……
又是我们放月假的日子了,早在昨天下午亢奋的同学们就像刚刚放出笼的小鸡欢呼着,激动着,桥上一辆辆中巴车飞向四面八方。当飞舞在空中的纸片重新落回地面的时候,校园里已经没有人了。
每每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我不想回家,并不是因为爹和娘对我不好,恰恰是他们对我太好让我产生一种内和不安,我永远不敢面对他们用那双饱经苍桑的手递给我生活费时流露出的那种期待的目光,这种目光所包含的期待程度甚至远远地超出了那些掏出钱买彩票的人们。这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让我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甚至一种负罪感。
我不能带给他们所期待的,所以我只有逃避。
打开灯,赶走教室里残留的黑暗,眼前又出现熟悉的一切:雪白的墙壁,整齐的桌椅,暗绿色毛玻璃黑板,还有左墙角上方吊着的大屏幕教学彩电 …… 这样的教学环境应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我也曾看到那些个来学校参观的乡村中学的学生向我们投来羡慕与渴望的目光。我猜想他们那时一定在想:如果我也能在这样的学校学习那有多好啊!其实生活中出于某种原因我们经常会发出这样类似的感触。然而当“如果”的感慨变为现实的时候,我们又会发现其中却又有许多不如意的地方。于是我们又会发出一些新的“如果”的感慨。
我拿出课本看了一会,但一点心意都没看下去,脑子里总是乱七八糟的,想些别的东西,我甚至在想,同学们这个时候是不是还都在睡觉呢?
原本我来教室之前都没想过复习哪些功课,看哪些书。我只是觉得早一点起来看书心里会踏实一点。这也许是我失败的最大原因吧,后来我常这样认为。
太阳出来了,阳兴透过窗户照在黑板上。我知道是我们早读的时候了。因为只要是晴朗的天气,阳兴总是会在我们早读课开始后的几分钟,照在黑板上。而几乎每天的这个时候,班主任老尹总会背着手站在讲台前看我们念书。由于角度的原因,阳光总是把他投在黑板上的拉的好长好长。
我放下书走上讲台,背起手,像老尹一样在前面走来走去。黑板上干干净净的,这使我有一种想在上面写点东西的欲望。我拿起粉笔却又不知道写点什么,犹豫了一会,我便信手画了一个波涛澎湃的大海,在大海上又画上了几只乘风破浪的帆船,在海天交接的远方画上了几只展翅高飞的海鸥。画完之后我在旁边写上“ 刘鹏画于xx年x月 ”,然后用红粉笔象征性的画了两个印章。于完这一切,我扔掉粉笔头,退后几步欣赏了一番,觉得很不错。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在书法方面很有天赋,许多人也都这样认为,事实上,念初二的时候,在全市青少年书画比赛中我打败了许多城里的,经过 “名师” 指点的专业选手。获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
这使我风光了好一阵子,我甚至想过中考的时候报考美术学校。然而这一念头刚刚萌发便遭到以姨夫为首的众亲戚的强烈反对。理由是那将毫无前途可言,甚至可也说是旁门走道。毕竟在现实生活中,能成为画家的人仅仅是极少数,大多数人只有很 “艺术” 的发型或服饰而已。
从小学到初中,我的成绩一直都很好,无论是老师还是家里都对我抱着很大的希望。他们甚至当着我的面说:如果我考上黄桥中学(就是现在念的这所省重点中学),应没什么问题。因此每每母亲让我干活,而我又不想干的时候,母亲总会嗔怪道:“现在妈妈可以帮你做,等你上了黄中谁还来帮你做,到时候连衣服都得自己洗。” 她说这话的语气俨然已把我当成了黄桥中学的学生。换句话说我非考上黄中不可,这使我很害怕。
另外,母亲还经常往姨夫家送些乡下的土特产。为的是一旦我考上了黄中,离家很远,希望姨夫能代为照顾。
姨夫曾是黄桥中学语文组的教导主任(现已退休),这样的地位在我所有亲戚中是最有权威最令人尊敬的。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成为父母亲的依赖。
中考成绩出来了,我发挥的很好,但还是没能考上黄桥中学。不知谁得出的结论说我没吃过苦,所以不知道认真学习。于是我受到了空前的“虐待”——虽然一切都于事无补。
我像一个被赶下台的国君变得一文不值,虽然以前我连碗都没刷过,但现在无论多脏多累的活我都会去干。而且必须是心甘情愿,毫无怨言。父亲甚至把我带到了建筑工地。那时候正直炎炎夏日,几天下来,烈日将我烤得像个煮熟的螃蟹。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我不止一次的想从上面跳下去。
在外面与我谈话时,母亲尽量避开关于中考这个话题,偌有不解人意者提及。母亲又会百般为我辩护:孩子没发挥好,老师也说他要是发挥好了,绝对不会考出这样的成绩。这样的话听起来让人感觉到就像一个人当街摔了个大马趴,无论都痛都得迅速站起来,装着若无其事泰然走开。
最后因为钱和姨夫的关系,我还是挤进了黄桥中学,成为为数不多的自费生中的一个。
开学报名那天,几乎所有的人都“恶狠狠”的对我说:“家里花了这么大代价,如果再不认真学习的话就太不象话了。” 甚至猪狗不如——他们没说这么直接,但我感觉是这样。当然其中也有意味深长者,比如母亲,她像在教育一个获得新生的囚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教育我好长时间。直到我上车的时候她还抓着我的手不停的重复:“记得我说过的话啊!”
她抓我的时候很用力,仿佛这所有重要的话,就会像武打电影中所描述的传内力一样传给我。我压力很大,我很想不让他们失望,甚至想立马参加高考,立马榜上有名。但我知道自己的处镜,我只不是一个光滑我石子,即便被人为的扔进装满珠宝的箱子也依然如此 —— 我并不是在推卸责任。
我回到讲台前,双手摁在讲台上往下看,想象着下面坐满了人:“同学们,时不我待啊,现在不好好学习,将为影响到你一生的幸福。资本主义社会的残酷现象迟早一天会发生在你们身上。” 这是老师常跟我们说的话,说到激动处,我也像老师一样挥舞着手做着强有力的手势。
“ 哈哈……” 门外传来一阵笑声,我像正在翻箱倒柜偷东西的小偷正好被动局面主人撞了个正着,很吓了一跳。我朝门口看时手还在空中。
罗丽芳笑着走了进来,“你干什么呢?演讲啊!”
我很尴尬。一直以来同学们都以为我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我从来没有在公共场合这么放肆的说话。这虽然不是我原本的性格,但我必须这样。因为在别人看来,这才是一个差生应做的。换句话说,一个学习成绩差的学生必须人前人后都沉默寡言,甚至走路也得低着头,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我经过无数次的打炼之后才达到这种境界的。
我不希望别人看到我另外的一面
 我放下粉笔回到座位上。
“你怎么啦你?”罗丽芳站到讲台前拿起粉笔头朝我扔过来,我没防备,粉笔头刚好打在我鼻子上,她又是一阵忘乎所以的大笑。
我抬起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不笑了。
“这是你画了吗?挺好看的。”
我没有言语,继续低头看书。
她自己也觉得挺没趣便回到自已座位上,坐下来—她的座位就在我面前。
我们沉默了好长时间,我觉得自已有点过份。
说句心里话,罗丽芳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人长得清纯,靓丽。晶莹闪烁的大眼睛里荡漾着如火花般的微笑,让看到的人全都认定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虽然如此,她却没有像那些薄有姿色或自认薄有姿色的女孩们忸妮作态。另外,最重要的一点,她成绩很好。这似乎有点不符合常理  况且还是理科班的。
曾有一位哲人这样说,“上帝是公平的,给了你容貌就会夺去你的智慧,给了你智慧就会夺去你容貌。” 如果这句话有误的话,我想我们两个也许是最好的证明。
她虽然拥有一切足以自负的条件但仍那么的“平易近人”,我算什么,凭什么在这里没病装病的玩深沉。
“ 嗨!,今天不是星期天么,你不在这待着跑到学校干嘛 !” 我用手很有“分寸”的在她肩膀上点了一下,由于紧张,这一动作与说话有点不同步,给出她的感觉也许有点像说完之后补上去的一样。她还是兴高采烈的转过身,“家里来了一帮人,乱七八糟的烦死了,教室里比较安静些。”
我知道她爸爸是市供电局局长,这样的场面应不足为奇。
“ 你为什么不回去呢?她问我,你好像很少回家,是吧!”
“ 我…… ” 我看了看窗外,“ 太远了,懒得回去,反正又没什么事。”
“ 我带了好多好吃的东西,要不要吃? ” 她急切的打开书包,掏出许多零食放在桌子上。“ 吃啊。”
我朝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打开一袋话梅.
我有点受宠若惊。


老尹除了担任我们班主任之外还教我们化学,他三十出头,从南京师范大学毕业没多长时间,能在这样的学校混到这种地步可以说是年轻有为了。
他很严厉,时隔这么多年,我虽然已经忘记了他的模样但清晰地记得他对我的种种“好处”。
吃完使人大冒热汗的早餐,第一节课便是化学课,这多少让我有点恐惧。老实说除了语文课、外语课之外其它科都让我产生不同程度的恐惧,尤其是化学课。
虽然我以百般企图想改变这种局面,但毫无起色。
上课铃未响,老尹已夹着课本走进教室。走到讲桌前,他抬手看了看表,很利索的说:“上课。”
全体起立,铃声大作。
老尹很领导的朝大家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座下。
“ 接着昨天的内容,我们今天开始讲乙醇,乙醇也就是酒的主要成份 …… ”
他那落地铿然的声音和极具蛊惑力的手势便于工作大家很快进入角色,所有人都像饥饿的“小猪”扑在母乳上一样兴奋不已。
刚开始我强迫自己兴奋了一会,可听了一段时间便觉得索然无味。
我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点也不感兴趣,尤其是那些个繁琐,冗长的化学方程式。
我放下笔,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又把目光伸向窗外:花坛里的花们枝叶扶疏地婀娜开放,一些蜜蜂嗡嗡地在阳光中盘旋。蚂蚁沿着廊柱往上爬,爬到光滑处把持不住往下掉去,一对苍蝇夫妇停在窗台上旁若无人的做着房事 ……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身上暖烘烘的,感觉就像泡在充满气的澡堂让人沉沉欲睡。经过几次姿势的变换,我发现趴在桌子上比较舒服,于是我便趴下了,虽然我尽力让眼睛睁着,但终究还是没有控制住,也许趴在床上与闭上眼睛是一个自然连接的动作。况且是这样的天气。
我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其间潜意识让我醒了好几次,每醒来我告自己不能睡,如果让老尹看到了那就麻烦了。我尽量让自已坐端正,使劲的摇头,用力的掐掐手背,可没过多久又矮了下去。
我走进屋,妈迎了上来大声问:“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回家一次。你们不是一个月放一次假么?” 我说:“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妈很高兴,端给我一碗排骨汤给出我喝。我很愉快的喝着,可嘴里一点感觉也没有。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吃。
罗丽芳来了,我很吃了一惊,“ 你怎么来了,” 她笑而不语,我莫名其妙了一会,便没有再去追问,拉着她的手走在田野里。
我想抱她。
一帮家伙拿着砍刀跟着一个人后面追,不知怎的,那个人一下子就变成了我。罗丽芳也不知哪里去了,我想跑可怎么也跑不快。于是我找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起来,可他们没怎么费事就找到了我。我没办法只好飞,可只飞了一点点高他们就把我了下来,他们用刀乱砍……
我醒了,浑身大汗淋漓。我睁开眼,眼前出现好大一张脸,我定了定神,差点没晕了过去。
老尹正微看着我,他靠我很近,那只很帅的鹰勾鼻往前一点就碰到我的鼻子。同学们一阵大笑,所有人都朝我这边看,还有几甚至站起来,离开了座位。
老师没等我抹去嘴角边的口水,便伸手揪住我的耳朵,把我像抓小兔子一样拎起来。我咧着嘴,侧着头,踮脚,上升。
同学们又是一阵哄笑,像看电影时看到了他们期盼的高潮部分一样兴奋。老师脸上丝毫没掠过半点笑意,看着他那疾恶如仇的面孔,我清楚的知自道自已犯下的“罪孽”有多深重。
“ 怪不得成绩这么差!”老师 “ 恍然大悟 ”同时用巴拍击着我的后脑勺,有节奏的发出很大响声。我的耳朵嗡嗡的响着,眼前不时划过一道一道闪亮的光茫。
我不敢抬头看他恨铁不成钢时表现出来的神情,更无心聆听他讽刺式的教诲,只得最大限度地低着头。我不能也不会对老师产生什么特别愤怒的想法,虽然体罚学生是不应该的,但在这所重点中学,体罚这种手段似乎已经被动局面所有望了成龙的家长和所有渴望出人头地的学生所默认。很多时候,爸爸妈妈们与老师交谈看法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于工作是:“ 孩子不听话就给我打,有事我们自已负责。”
我能享受到这种“待遇”还得多姨夫对老师的再三嘱托。老尹曾是姨夫的学生,我知道姨夫的风格,相信老师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当初一定也没少受到姨夫“关怀”。
我有点心安理得,差点没冒出一点自豪感出来。
下课了,我自然又多了一次玩深沉的机会,我侧过头趴着,好让被揪得发红的耳朵贴在凉凉的桌子上。
“ 你怎么搞的,一天到晚只知道睡,像只小猪似的。” 罗丽芳转过身对我说。我扭过头,将脑袋架在两只胳膊上,装着很轻松的朝她笑了笑。
“ 还笑,真不知害臊。”她了一下嘴,摇了摇头,装着无奈何的样子,“ 唉,完了,没得救了。”
扔给我一块奶糖。
我剥开糖纸,麻利地将雪白的糖块扔到嘴里,轻轻一吮,好甜!
“其实,你有好多方面是很出色的,只是老师没在意而已。比如你的字,画,还有你的文章。”
“你的什么事要求我吗?尽管说好了,不要和弹衣炮弹攻击我,” 我居然也幽默了一下。人在得意的时候,最容易忘乎所以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 

  三

“ 给你看样东西,” 罗丽芳递过几张纸,微笑着对我说。
我接过来,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是一种很高档的纸,淡淡的蓝色,上面有一些浅浅的卡通图案 —— 如果仅用来表达友情,这种纸似乎有点不适合。


也许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有一点感到很突然,但如果你对我有一点在意的话,那么一定又会觉得 
这是自然……” 

什么狗屁玩意!看到这种很狂妄,很有风格的字体,我就知道是袁兵写的,为了证明我的猜测,我抽出最后一张,看了下署名,果然看到了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 “ 兵 ” 字.
“人家的信我不好看的,让他知道了不好。” 我把信递给她。
“ 叫你看你就看,装什么正经啊。” 她生气了。
不是已我浏览了一下:这应是一封情书,虽然语气比较委婉,其中还花了不少笔墨“研究”,学习问题,但丝毫不能掩饰其本质。
“是不是拿不定主意,想征求我的意见?要我说他挺好的。”我笑着把信还给她。
照实说袁兵的确不错,至少所有的老师都这样认为。人长得满帅,家庭条件又不错,至于成绩那就更没得说了。从高一到高二,他好像从来没把第一的交椅让给别人。直到今天每每想到这一点,大家都免不了有一些震惊:这小子的脑袋瓜子怎么长的?
因此,如果按照中国人传统的门当户对的联姻观点来看,袁兵和罗丽芳应是很好的一对。
不过袁兵有一个令人难以承受的缺点,那就是狂妄。尤其对我们这“第三世界”的人们。请如“ 这么简单的题目都不会做,怎么搞的?这样,这样,不就行了么。” 这样的话曾令我们的自尊受到了很大的伤害。
他有一句很“精典”的话,一直以来在同学们中广为流传。
那是有一个期中考试。上午考完,吃完午餐过后,同学们都在寝室里午休,他跑来叫我,还有季正华,王巍|和刘洋去打球。他们几个一拍即合,我又不好意思推托,因为我成绩比较差,睡不睡上午考试一样很臭,不会因此有多大影响,相信他也是看中这一点,才找我的。我还是说:“现在打球不好吧,影响别人休息怎么办?”因为篮球场就在男生楼下面。他不顾一屑的说:“ 没问题,出了事我负责。”
后来是自然出了点麻烦,有几个别的班的同学好像是考差了,没借口怎么的,将这事汇报给了教导处,教导处将我们老师批评了一顿。
老尹非常恼火,开了个班会,让我们几个全班作检讨。
我们几个依次上台作了一番很深刻的检讨,并表示 “ 痛改前非 ”,下不为例。就差没痛哭流泣,自扇嘴巴了。可老师仍不满意,又训了我们一顿。
最后上台的是袁兵,他没让老师点名主动上去的,这让老尹觉得很没面子。
开始时,他像我们一样像征性的认识了自己的错误,本来到这里已经完事了,老师已经示意让他下去了,可他仍饶有风趣地说:“虽然我们午休时间打篮球是不应的,但学校也应有尽有一些责任,因为这个篮球场设计有问题,如果他不是在宿舍楼下面,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吗。”
同学们一阵哄笑,这句话便成了一句“名言”。后来每每我们打乒乓球,输了以后我们总会说:“虽然我们的水平差一点,但最关键的是这个球桌设计有问题,太小了。”踢足球的时候,我们更会用球门设计太小来推卸责任。
“ 你这样认为吗?”罗丽芳反问我。
我点点头。
“ 我才不呢,你看他那副德性,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生下来就比别人高贵似的。”
我刚想说点什么,袁兵进来了,于是我不再说话,低着头假装看书的样子,我不想让他误会我,因为那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 说话啊!”罗丽芳抓住我的肩膀摇着。这时上课铃响了,她只好转回身,顺便给了我一下,我感觉到袁兵那尖锐的目光刺着我的后背。
“ 你看了我写给她的信了吗?”晚自习后袁兵约我到操场,我刚一到他便直截了当,盛气凌人地责问。
“ 她让我看的。”我犹豫了一下,小声为自辩护。
“呵,看不出你小子学习不怎么样,追女孩子倒有一手啊。”袁兵强装笑颜挖苦道:“什么时候教教我”
“ 你什么意思!”我拿开他拍在我肩膀上的手冷冷的问。
“ 你的脑袋是不是为了装饰才长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他妈小心一点……” 他的声音没有了,我能看到的只有他那张不停煽动的嘴唇。
我忍无可忍。
他挑衅性的推了我一把,我抡起拳头击向他那张狂妄的脸,一声闷响,我的手一麻。
他愣住了,两股血从他的鼻孔里流出来,他本能地用手背一抹,顿时花了半边脸,看上去像一只猫。
曾有一段时间,我痴迷于李小龙的截拳道,原本我以为那只不过是屠龙之术,没什么发挥的机会,不想今天派上用场。无论什么知识,只要你认真学,终究会有用得着的时候,事后我得到这样的结论。
他像一只笨熊一样,挥着拳头向我扑过来,我向旁边一个侧滑步,等他靠近我的时候又毫不含糊地给了他一记勾拳。
我没有机会再打第三拳,因为人们已经闻声赶来,像押犯人一样剪住我的双手。
许多人搀扶着他,像扶着一位刚刚跑完了一万米的冠军运动员。人们手忙脚乱的帮他擦血,叫他把头抬起来,有几位女生说话的时候好像还带着点哭腔。
我有一种变态的满足感,继而有点内疚,但过了一会,当我冷静下为的时候,占据我整个思想的是恐惧,我知道我闯祸了,没准会被开除。
我想起了母亲。
这件事轰动了全校,我也因这袁兵而“ 名声 ”大振。我第一次领悟到为什么社会上有那么多人喜欢跟名人过不去。
班主任暴跳如雷,校长气急败坏,没等我把话讲完便各自果断地赏给我几记耳光。
最后,因为姨夫出面,我才免于被开除。当然姨夫也没忘记猛扇我一顿。后来据他说,他那时打我是很有学问的,因为他当着校长,班主任的面揍我,是演戏给校长看。家里人听了,很是感激,于是忙孝敬他老人家两只肥鸡,等等。
这件事最终由我全校公开检讨,外加付袁兵200元钱医药费而告终。
晚风习习,操场上三三两两的走着一对一对的“ 小情侣 ”,洗马池边的榕树下,石凳上也有若干对情侣在窃窃私语。
青蛙们蹲在芦苇里呱呱的叫,此起彼伏。有时候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安静下来,片刻又更加声嘶力竭地叫起来。
荧火虫翘着发光的屁股飞来飞去,几个顽皮小孩那着透明的瓶子正将它们一个个抓拿归案……
“ 为什么要打他,” 罗丽芳沉默了好久,突然问我。
我知道她这么晚约我出来一定是关于袁兵的事,所以我早有准备。
“ 他太过份了! ” 说话的时候,我仍不住激动。” 你不就是把信给我看吗,他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 他为什么这样说你.”她打断了我的话,” 你为什么不找找自已的原因 。”
我愣了一下,无言地低下头。我知道她说话的意思,无意中她揭开了我的伤疤,这是我最致命的创伤,只要被揭开,夫论在这之前是多么高昂,多么激动,都会象完事后的阴茎迅速疲软下来。
我无话可说。
“ 你觉得这样很过瘾吗,你得到了什么?你有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感受,万一你被开除了…… ” 她停了一下, “ 你爸爸妈妈一定会很伤心,我们也会替你婉惜。”
我不知道这件事会令她如此激动。为了表示歉意,我抬起头,深情地望了她一眼。
后来我们说了好多话,至于都说了些什么,我已经不太记得了,都过去好多年了。我只记得在她的诱导下我信誓旦旦地向她做了好多保证。
最后我轻轻地拉住她的手一起往宿舍走,这也许来得有点太突兀,太缺乏铺垫,就象一本书无端被人撕去数十页后,前面原本情浅意薄的男女主人翁,后面竟发展到洞房花烛夜的程度。我自已也觉得有点缺少过渡,当时情况大抵就是这样,我没必要为了讨好读者而去虚构一系列我 “ 调戏 ” 她,亦或她 “ 勾引 ” 我的过程。我还只是个学生,和大多数正常发育的学生一样,我没有这方面的经历。
我和罗丽芳第一次牵手走在校园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很震惊,他们用那种 “ 内涵 ” 丰富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感觉到自已像没穿衣服一样不知所措。
我想挣脱罗丽芳的手,可她反而抓得更紧,我只好硬着头皮与她走向教室。我想我当时的面部表情一定很神圣。
“ 以后不要这样子,这样不好。” 回到教室我红着脸对她说。
“ 这没什么了不起的,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不以为然, “你这个人就这样,缺少自信。”
说到这里她来劲了,把凳子朝我这边揶了揶,“ 你呀,以后别以为自己是自费就觉得低人一等,我不也只是个插班生吗,那又怎么样,学习关键是要有信心,知道吗 ? ”
“ 得,拉一下手怎么就拉出这么多学问出来了,” 我笑着跟她打趣。
“ 我这不是在鼓励你吗。”

( 中间痛苦部分省略...... )


我想我和童话《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里渔夫老婆的结局一样。但她比我强,至少她最后还有自己的破木盆。而我呢,什么都没有了。包括原先属于我的——我的座位被调到了最后一排靠后门的角落。
冬天了,寒风从门缝间钻进来,冷得我直抖索。我整日裹着身子趴在桌子上,象一只病小鸡,看着同伴们在阳光下叽叽喳喳、蹦蹦跳跳。自己蹲在阴暗的角落,捧着自己微不足道的小命等着死神的“ 笑纳 ”。
罗丽芳终于“ 抛弃 ”了我,虽然这是预料之中的事,而且很合情理,但我依然很受打击,我不得不承认,我其实是一个很脆弱的人。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不经意间,我们开始了高中三年级的生活,在我与罗丽芳“分手”后的半年多的日子里,我的生活没有什么大的改观,我依旧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其间,我和蓉有过一段简单的感情,大家都觉得寂寞,互相利用而已。当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只是我不想……后来因为她始终在意我和罗丽芳,而且她似乎不满足于一个男人的爱,背着我和社会上的杂痞乱在一起,我没法不介意。后来我和一个杂痞打架被打破了额头,缝了好几针。最后她搭上了一个比较“魁梧”的男人,把我给甩了。(关于这些我将在我的另一本小  《 黑色走廊 》里详写)就这么点了,剩下的日子我依旧在孤独中度过。
说实话,我不喜欢回忆这些事情,整个高中生活应该是我一生中最阴暗的一段,在这段日子里,我没能够好好把握自己,造成了以后许多无可挽回的损失,以及许多伤感故事的根源。
还有…… 还有一些令我终生伤痛的事。
那天早晨,天阴阴的,我的心莫名的压抑,象冬天晚上起夜一样,不是冷,而是心揪揪的,我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表哥出现在教室门前,透过窗户挥头挥脑向里面张望,由于我身处僻地,他一时间没看到我。
我有些心虚,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老尹走了出去,表哥递给他一支烟,没给他点上只说了几句话。老尹便面色沉重地叫我出去。
“ 出什么事了?”一见到表哥我就问。
表哥拉住我的手下了楼。
“ 你爸爸摔死了,昨天在工地上摔死了。”
我的心一颤,感觉就象吃苹果不小心咬着了戳苹果的刀子。
原本我以为我会一阵天昏地暗后晕倒在地。但,没有。我想,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前天还好好的呀,前天我回家的时候,他还因为写帐的事跟我吵了一架。他一会儿教我这样写,一会儿叫我那样写。我烦了,于是对他说:“你这帐怎么这么烦,我写不了,你自己写吧!”他愣了一下,狠狠地扇了我一个耳光——爹是不识字的。
后来,我返校的时候,他还是让母亲给了我150元钱。
我不相信他死了。
表姐已经在楼下等了,另外还有两个骑摩托车的,爹的尸体在靖江医院放着,我得跟他们去见爹最后一面。
摩托车在公路上飞驰,透过车子的反光镜,我看到自己飞扬的头发下面一张难以言状的脸。
医院里,母亲、姐姐在小声哭泣,周围一些亲戚和友人在不住的安慰,我走进屋子,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哭声骤然大了起来。
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母亲抱住我,哭成了一团。
最后一次见爹的情景我将永远刻骨铭心,因为这些年来,那幅画面在我脑海中疯狂地翻腾了几百遍,几千遍。
他静静地躺在停尸的平台上,血从他的眼睛、鼻孔、耳朵里不时往外流,我用卷纸帮他擦掉了还流 …… 我抽噎着点燃一把纸钱,灰白的纸灰象只只蝴蝶飘散在风中 ……
母亲晕过去了,人们七手八脚地把她送进病房打吊针。

 七

由于医院离火葬厂还有一段路,人们忌死尸所以一时找不到车子,只好把爹放到一辆拖车,由二叔踩着送到火葬厂。
我坐在拖车的边沿上,低着头象文化大革命中被批斗的“叛逆者”,穿大街,过小巷。
余光中我看到街两边的人们在对我指指点点,
“ 挺可怜的。”
他们说。
爹的尸体被推进了焚炉,人们都走了去看望母亲、去吃饭、还有安排着相关事宜、还有……
我和姐姐依坐在火葬厂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大烟囱里冒出的缕缕白烟——那就是爹。
一时间我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我在想,人真可怜,一生劳碌,到头来还不只是化做几缕青烟。
我抬头看着阴郁的天空,一个声音在空中回荡 “ 爹 …… ”
我捧着爹滚烫的骨灰蹲坐在卡车的边沿,大婶让我每过几百米就洒几张纸钱,好让爹找到回家的路。
一路上纸钱飘飘,哭声阵阵……
在家中呆了半天,接特了一些过来看望的亲友、邻居,表姐让我回到学校去,这种气氛不适宜让我久呆,回到学校那种严肃的氛围中应该好一些,至少不会让我触景伤情。
下车的时候,天正下着大雨。
我走在雨中,雨水肆意抽打着我单薄的身子,我在想,前天我是不是犯了不可容恕的罪过,不然上天不会这样坚持不懈地惩罚我,为何每一出悲剧里全都有我。
我走进教室,原本热闹的教室一下子静了下来,大家都用那种怜惜的眼光看着我,我象一个死囚拖着脚,低着头,带着一身泥水走向自己的座位。


 八

走在灯光昏黄的小巷,我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我的心象泡在冰水中阵阵紧缩,不知怎么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自从爹死后,我一直很伤感,看到什么忧郁的东西都想流泪。
一个挺可爱的小女孩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我,一动不动的。我不得不用手抹掉眼泪,朝她笑笑,她回我一个美丽的微笑满意地走了。
天有点冷了,好象有点风,我竖起衣领,一首很凄凉的曲子从不远的一个小窗户里传出。
“ 刘鹏 ”
我回过头
罗丽芳走了上来
“ 什么事”。我自己都感觉到了其中的冷漠。她拉住我的衣摆,犹豫了一下说:“ 算了,我知道你不会听我说的,这个,你拿着,算我一点心意吧 ”。
是一百块钱。
“ 你什么意思,可怜我么,用不着!” 我挥舞着手,愤怒地叫着。路旁的行人都好奇地朝我们张望。她很尴尬,松开手,愣愣地看着我。那双大眼睛轻轻地闭上,两颗泪珠滚落下来。
“我要走了,你自己好好保重吧。”
罗丽芳走了,由于她爸爸的高升,她们举家搬迁到另外一个城市 - 她原本就不属于这个城市。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到过她。听说她后来考上了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
罗丽芳的离去使我的心愈加阴暗,我无法欺骗自己,我是真的很在乎她的,即便她和袁兵在一起的时候。
直到今天,每每走过我们学校所在的那所小镇,我都很希望能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和她有一个美丽的邂侯。
有一次我是真的看到她熟悉的背影,于是我压抑着内心的激动,默默地跟着她走了好几条街,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我沉浸在一种无法形容的幻境之中。她扭过头,那是一张陌生的脸。我赶紧朝四处张望,她消失了。一时间,失落,沮丧,痛苦,绝望……种种感觉一下子涌向我心头,我痛苦地蹲下身,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



爹的去世对母亲的打击狠大,几乎一夜之间,母亲变得那么的憔悴,苍老。他不在象以前那样爱说爱笑。一天到晚就默默地干这那些似乎永远做不完的活。

爹死了,家中的经济支柱也随之倒塌,微薄的抚恤血金根本不能支撑家中林林总总的开支,母亲只好去替别人打短工,每每看到母亲十分辛苦的样子,我的心里都会受到莫大谴责。
很多时候我是一个很善良很懂事的孩子,我知道这种情况下换上任何人都会很努力,很用功的去学习,我也一样。爹去世后的那些日子我自问已经很努力了,但……你知道,现实生活中,有些事情人力无挽回的,我落下的东西太多了。
我的功课依然没太大起色。
就在我焦急,自责,忧虑,无助的时候,高考如期而至。
我说不清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进入考场,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出来的,我只知道,一切都完了,
本来,按照小说的构思,象我这样遭遇的主人翁应该金榜提名才对,但我还是落榜了。你也许会很失望,但并不是每一个伤感的故事都会有一个美好的结局来补偿不是我不想。
村里的秋同龄人相继收到了录取通知,邻里大肆庆祝。
我无地自容。
母亲什么也没说,然而这更让我不安,更让我难受。我曾尝试着去解脱,当眼前的一切变得虚幻飘渺,当我已感觉不到脖子上的绳子存在的时候,我知道我快要死了。
最后,脑海中掠过的一丝对生存的渴望和对死亡的恐惧让我终究还是活了下来。
我还很年轻,就这么死了我不甘,真的!

十一
 
夜深了,隔壁房间里传来母亲轻轻的鼾声。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桌子上,家具上……一总生离死别的感觉油然而升。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背包轻轻的推开门出去。
夏天的晚风本来是很凉爽的,我却打了个冷战。一片枯黄的桐叶带着奇怪的冷笑飘落下来,在空中打着转……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这一走也许……有太多的理由会让我客死异乡,饥饿,疾病,车祸,还有那些危险的人们……
我决定去看看爹。
月色蒙蒙,低空中弥漫这一片薄薄的雾气。一颗颗星星象许多小鬼的眼睛幽幽的泛着冷光。
月亮象患上了严重的贫血病,残白着脸,无可奈何地望着电线杆上贴着的“红桃K”
爹的坟在一片稀稀的桑林里,那里差不多是村里所有老了的人的归属。
爹的坟保存得很好,该在的都在,坟头,号竹,以及纸钱烧过以后留下的黑色……
我静静的跪在爹的坟前,许多画面象电影一样在我眼前掠过:我得了小学一年级三好生,家里为我庆祝;母亲一把鼻子一把泪的送我上黄中;爹的尸体被缓还的推进焚尸炉;罗丽芳挂着泪珠的大眼睛……
我趴在地上恸哭……
许久,我站起来,抹了抹眼泪,转过身。
我愣住了 
“ 妈 ……  ”
母亲站在不远处的小路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那眼神是爱、是恨、是怨、是怜,我不能读懂,直到现在。
晚风拨动着母亲灰白的头发,跳动着……四周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小虫慵懒的鸣叫。
“ 回去了 ” 母亲说。

十二


接过母亲七借八的钱,在爹的灵位前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踏上了补习班的路。
太阳终于出来了,抬头望去,眼前又是一片很好的天空。
line
无语的人生,母亲真的很伟大!

line
昵称:   密码:
 同时注册   我的头像: 我的头像
内容:( 提倡文明评论,请勿发广告!)
验证:
  公开评论   
一千个伤心的理由

Liupeng's Blog

我不再委屈,自怨自艾!

我拼命奔跑,只为赶上那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自己!

返回首页 与我联系